最近,王寶強火了,因為電影《八角籠中》大賣。
電影很精彩,挺正能量,但我們的生活只能自己過,只能自己去爭渡。
《長安三萬里》也火了,順便讓很多人重溫了一下古詩詞。
但生活就是生活,一地雞毛還得自己收拾。
我在自己的一地雞毛里,重溫了《瓦爾登湖》。
1844年10月,梭羅正在愛默生家做幫工。
彼時,他對大多數人追求的生活感到奇怪,他覺得很多人不像是在生活,倒像是在受苦,他們拼命追求物質,總也沒有盡頭。
在梭羅看來,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。
詩人錢寧建議梭羅:
在這個星球上,我看到適合你的,只有那片我曾命名為‘野薔薇’的土地,去到那兒,給你自己造座木屋,在那兒開始偉大的自力更生的生活。
次年,梭羅借了一把斧頭,走進瓦爾登湖畔的‘野薔薇’之地,開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,他向朋友們宣布,他要去尋找真正的生活。
對于梭羅來說,這是一次實驗,實驗兩年后,他將自己的實驗和思考寫成了《瓦爾登湖》,成了汗牛充棟的美國文學作品中最耀眼的篇章之一。
讀完《瓦爾登湖》,我發現我們很多人都不懂得真正的生活,因為我們對生活的認識,也許不是我們自己的,而是外在強加給我們的。
在康科德生活期間,梭羅走了許多地方,腳步遍及各個角落、商店、辦公室,還有田野。
可是他所看見的那些生活在其中的人,過的都是苦行僧似的生活,方式五花八門,不同凡響,而且無窮無盡。
那些人是怎麼活著的呢?
有些人繼承了祖上的家業,然后一輩子操持著這份家業,到死都沒停止過,仿佛一出生就在努力建造自己的墳墓。
有些人在生活的重壓下苦苦掙扎,被物質束縛著,總有干不完的活兒,操不完的心。
有些人拼了命賺錢,就是為了在生病的時候,能有錢去醫院看病。
他們把錢存進銀行,拼命想增加上面的數字,為此撒謊、阿諛奉承,讓自己適應一套繁文縟節,循規蹈矩,壓抑本心,甚至討巧賣乖,只為獲得更多物質。
在梭羅看來,這些人活得真苦,但他們苦,是因為不認識真正的生活,盲目遵從某種錯誤的認知,使自己則成了那套觀念的奴隸和囚犯。
然而,恰恰是一個人對自己的看法,決定了他的命運。
為了發現真正的生活,梭羅拿著斧頭,走進瓦爾登湖畔,砍了一堆白松,開始搭建房子。
為了省錢,他親力親為,房子很快就建起來了,花費不多,但房子很舒適。
房子建完之后,他開墾了一片土地種植糧食。為了補貼生活,他偶爾還出去打打零工。
最后他發現,生活是簡單的,因為他一年所得,超過了這一年的所需,他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,活得很好,活得很快樂。
生活明明很簡單,可是為什麼到了我們這里,就變得這麼復雜了呢?難道是因為梭羅的胃很小,而我們的胃變成了黑洞?
不,不是這樣的。
真正的生活所需,我們和梭羅一樣,一天下來,也裝不了多少大米。
我們拼命獲取物質,總是感覺不到滿足,不是因為我們吃得越來越多,長得越來越大,而是因為我們對生活的認識,決定了我們永不停止的追求。
我們覺得生活很難,稍微停下來,就會被生活淘汰,我們總是焦慮,怕自己活不下去,怕自己的生活質量會下降,怕自己成為他人眼里的失敗者,成為親戚朋友的笑話,怕給不了孩子好的教育。
這是我們認識的生活,但這不是真正的生活,而是被我們的焦慮和欲望放大了的生活。
事實上,人生的許多痛苦,皆因此而來。
我們怎麼理解生活,我們就會怎麼生活,我們對生活感到痛苦,是因為我們對生活的理解錯了。
梭羅所生活的時代,跟今天也差不多,大多數人的人生,都有一條軌道,努力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,賺更多的錢,成為人中翹楚。
無數人都在這條軌道上,不敢稍有偏離。
但梭羅是一個很自由的人,他不愿意被束縛。
他是哈佛畢業生,本該前途遠大,可是他卻不選擇好好工作,而是選擇隨意探索,他不喜歡固定的工作,到處打零工。
畢業后,他本來想當一個老師,年薪500美元,可是學校一大堆規矩,梭羅一聽就怕了。
如果他成了一個老師,往后他就要按照那些規矩去活著,等于把自己規定在一條既定線路里,這是梭羅無法忍受的。
從此以后,梭羅就不想找什麼固定工作了,因為固定的工作,大多有很多束縛。
可是生活怎麼辦?
梭羅到處打零工,今天幫人家掏一天糞,又臟又累,賺75美分,花完了,再去打打工,粉刷房屋,建造籬笆,修理水井,當測量員,到處丈量土地。
無論是在過去還是今天,這樣的工作,都是不穩定的,要是今天的大學生出來這樣活著,恐怕會成為很多人眼里的怪胎。
因為在很多人看來,大學畢業,應該找一份穩定、高薪的工作,走上人生巔峰。
然而,生命是一片曠野,不是一條軌道。
我們的人生不是一列火車,從A城到B城,需要沿著固定的軌道前行,我們人生的終點是死亡,在那之前,生命有無盡的曠野等著我們探索。
當我們將人生固定在一條軌道上的時候,稍微有所偏離,可能就會讓我們痛苦,可是如果我們將人生看成一片曠野,我們自由自在地在曠野里探索,任何一個方向,可能都會給我們帶來新的收獲。
毫無疑問,沿著軌道前行的人生,因為方向確定,所以會走得更容易,就像梭羅說的:
我們遵循某一條路線走下去是多麼容易,多麼習以為常,為我們自己設置一套常規,看起來是多麼合理。
有人說,梭羅在瓦爾登湖只生活了兩年。
確實,他只生活了短短兩年,就進入生命之曠野的另一個地方去探索,他說:
我離開森林理由充分,如同我進駐森林有充分的理由一樣。也許對我來說似乎還有幾種生活可以生活,我不用花更多的時間過這樣的生活了。
任何時候,我們都要記得,人生是一片曠野,不是一條軌道。
曠野意味著無窮的可能,軌道意味著安穩的束縛。
生活是一條大河,在這條大河里,順應潮流,活起來最輕松。
因為同行的人最多,有時候就算你不走,也會被同行的人拉著走,被同行的人推著向前。
然而,人生真正難得的,不是隨波逐流,而是順應自我,當他知道自己喜歡的生活是什麼時,他可以逆流而上,和千萬人背道而馳,也要順應他內在的渴望。
當然,順應自我是一條孤獨而且充滿坎坷的道路,因為很少有人能給你指點,大多數人都只會用他們的人生經驗來教訓你。
但你要記住,別人的經驗,只是別人的,未必就適合你,梭羅說:
生命,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我還沒嘗試過的一次實驗,他們嘗試過了,可是對于我卻沒有多少可以借鑒。
有個農人對梭羅說:
你不能只靠吃蔬菜活著,蔬菜對骨頭一點兒用都沒有。
他說這話時,一直跟在牛的后面,可那些牛,依靠青草養出來的骨頭,卻拖著農民和他的木犁徐徐而行。
農人說這話,是他自己的經驗,但梭羅大多數時候,卻是素食主義者。
從眾是人類的一個習性,談不上好壞,但正是這種習性,使得城市越來越大,使得追求者眾的東西被越來越多的人追捧。
導致的結果就是,大多數人跟腦袋進水了一樣,沒頭沒腦地往前沖,也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。
梭羅有一句很幽默的話,他說:
人們想方設法防止土豆腐爛,難道不能夠想方設法醫治腦子進水嗎?腦子進水涉及范圍太大,也更要命啊。
梭羅走進森林,去過一種「危險」
的生活,肯定也有很多人問他,你為什麼要這樣?梭羅回答說;
我走進了樹林,因為我希望從容地生活,僅僅面對生活的基本事實,看看我是不是能夠學會生活不得不教會我的東西,等我要死的時候不會看到我一輩子白活了。
我不希望我的生活過得不叫生活,因為生活實在太吸引人了;也不希望聽任生活的擺布,除非萬不得已。
所以,最高級的人生,是那些真正生活過的人,他們聽從自己的聲音,做了自己想做的事。
他們的一生,不是被外在逼迫著活,而是主動深入生活,去吸收生活的營養。
在我看來,這才是最值得過的人生。
經常聽到一個詞兒,叫「精神內耗」。
我們只要認真反省一下,就會發現,精神內耗就是靈魂的不安定,一個人的生活方式跟他的內心的渴望產生了沖突,他一方面想要擺脫這種禁錮,另一方面卻逼迫自己順從,所以就有一種不見硝煙的戰爭,爆發在內在,這就是內耗。
梭羅住進瓦爾登湖的小屋后,有一些城里人向梭羅抱怨,生活成本太高,要買豬肉,要買茶葉和咖啡,還要面對因為生病在床無法工作賺錢的日子。
這麼一想,真苦。
梭羅笑笑不語,他的小屋很小,他的飲食很簡單,他很少吃豬肉,他也不擔心沒錢。
因為沒錢了,他就出去打打零工,他不怕別人說他一個大學生卻干這麼低賤的活,他給愛默生修建柵欄,給地窖鋪地板,總之,他干著各種雜工。
他這麼做,是因為他的靈魂喜歡自由,他喜歡動手,討厭被禁錮在某種工作里。
如果他不是要照顧自己的靈魂,他家有鉛筆廠,經他改良的鉛筆,質量上乘,他完全可以制造鉛筆發家致富,成為人上之人。
可他說,已經做過一次的事兒,就不要再做了。
他的日子很清苦,但很自在。
他去地里干活,給莊稼除草,看見木柴,就撿回家取暖。
他也許穿不上奢侈的衣服,但他卻給自己的靈魂穿上了平靜舒適的外套。
我們很多人,拼命賺錢,買衣服打扮我們的身體,給他吃各種精美的食物,讓他住在漂亮的屋子里,為了這些,我們很努力,想賺更多的錢,獲取更多的物質。
可梭羅卻計算過,我在瓦爾登湖畔生活了8個月,在吃上面花的錢可能還沒其他人一個月花的多。
他得出一個結論:
我從兩年的經歷中領會到,即使在這個緯度上,獲得一個人必須的食物也不費什麼麻煩,方便得令人難以置信。
一個人可以像動物一樣飲食簡單,但卻保持健康和力量。
人們免不了面臨這樣一個境遇,那便是經常挨餓(煩惱)不是因為缺少必需品,而是因為沒有奢侈品。
確實如此,人們很多時候,疲于奔命,為的不僅僅是果腹的食物,而是外在的虛榮,以及心中的焦慮。
然而,外在的東西再多,靈魂若不安寧,人生依舊是痛苦的。
恰如梭羅所言:
多余的財富只能購買多余的東西,而靈魂的必需品,用錢是買不到的。
我們企圖用物質裝扮自己,其實裝來裝去,只能裝出一個鮮亮的外表,所以梭羅說:
一只呆頭鵝只會是一只呆頭鵝,你怎麼打扮它都沒有用。
這話有些殘酷,因為呆頭鵝不會承認自己是呆頭鵝,但容易精神內耗的,也就是呆頭鵝,因為他們的靈魂沒有得到足夠的照顧,羸弱不堪,沒有力量去坦然面對外在的動蕩。
怎麼樣才能好好照顧自己的靈魂呢?
第一,多讀書,讀好書。
很多成功學的書,讓人越來越焦慮,那種書沒有力量,因為他販賣的,恰是焦慮。
真正成功的人,從來不會鼓吹成功,也不會教人怎麼成功,因為他知道,成功對于每個人來說,應該是不一樣的。
第二,聽從靈魂的聲音,而不是聽從欲望的聲音。
很多人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,是因為害怕過不好這一生,害怕活不下去,其實當一個人內在足夠豐富的時候,他就會發現,獲取這一生需要的方法,實在太多。
相反,內在貧瘠的人,總要拼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稻草,來滿足可憐的安全感。
第三,探索自己吧。
你永遠不清楚,自己究竟是一片多麼廣闊的天地,對于這片天地,你探索得越多,就會發現他越是迷人,就會發現和外在的世界比起來,他更加豐富而自由。
今天,有一套很強大的成功觀,歸結起來就只是一點:錢多。
一個人有錢了,就會成為他人眼里的成功者。
這種成功觀像病毒一樣傳播,無數人都被感染了,他們想要成功,于是拼命搞錢,拼命擴大自己的產業,增加自己的銀行存款。
因為大家都覺得,這種生活才是好的。
為什麼是好的?
因為大多數人都這樣說,也都這樣做。
可是梭羅說:
人們贊許并視為成功的生活,也僅僅只是一種生活而已,我們為什麼要夸贊一種生活,讓另一種生活受到排斥呢?
確實,任何一種生活,都只是一種生活而已,僅僅是因為有人適合這種生活,并在里面做出了成績,就被視為成功,實在是沒道理。
然而,人容易犯的一種錯誤就是,看到有人在某種生活里獲得好處,就覺得所有人都應該過這種生活。
比如,很多人都覺得,住的房子應該寬敞豪華,住在簡陋的棚屋里,是難以想象的。
有個鎮上的人,趕著牛去趕集,看見梭羅的房子,就覺得這生活沒法忍受,他問梭羅,怎麼會到這里來吃苦?
梭羅說:
我很確定自己喜歡這里。
別人眼里好的生活,未必適合他,而他喜歡的生活,也未必適合別人。
成功沒有標準,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。
把不同的人,套進相同的模子里,實在是一種殘忍。
有些人拼命想要有自己的產業,有自己的農場,有穩定的工作,固定的辦公室,覺得這種生活好,離成功更近,可是如果讓梭羅去過這樣的生活,他估計覺得生不如死。
因為他說:
盡可能自由地生活,別受約束,認真經營一座農場和在監獄里坐牢,幾乎沒有什麼區別。
所以,成功是什麼?
不是把自己套進別人的標準里去看是否滿足,而是看你現在過的生活是否是你想要的。
不適合你的,賺錢再多,終究也只是將靈魂鎖在籠子里。
對自我來說,靈魂不自由,永遠算不上成功。
倘若一個人不能和他的同伴們保持同步,也許是因為他聽到了不同的鼓點。讓他踩著他聽到的音樂走路,不管音樂的節拍是什麼,有多遠的距離。
如梭羅所言,只要他走出去了,按照自己的節奏,走了自己想走的,那就是成功。
《瓦爾登湖》真的是一本生活指南。
當我們不知道怎麼生活的時候,我們不妨好好讀讀這本書,然后對生活,可能會有不一樣的看法。
很多人對生活的理解,其實都是外在強加過來的,外在的大環境說,這樣的生活才是好的,他們就追著這種生活,外在說那種生活才是好的,他們就追求那種生活。
梭羅說:
只有清醒,才算活著。
我們很多人活得并不清醒,因為我們的眼睛失去了光明。
讓我們的眼睛失去光亮的光明,對我們來說就是黑暗。只有我們醒來的那天,黎明才是黎明。黎明到來的日子會越來越多。太陽只是早晨的一顆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