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0年,年僅24歲的菲茨杰拉德,憑借處女作《天堂的這邊》,不僅蜚聲文壇,而且還獲得了不菲的財富。
《天堂的這邊》一年加印11次,給他帶來一大筆版稅,作品的成功,讓他的作品更有機會發表。
兩年后,菲茨杰拉德就住進了富豪云集的長島,并且開始構思另一部小說《大亨小傳》。
1925年4月,《大亨小傳》出版,1998年,美國評選二十世紀百大小說,《大亨小傳》高居榜首,僅次于喬伊斯的《尤利西斯》。
硬漢海明威說:「既然菲茨杰拉德能夠寫出一本像《大亨小傳》這樣好的書,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寫出更好的書。
」張愛玲生性高傲,卻也說:「菲茨杰拉德是我最推崇的美國作家,他是個天才,寫作技巧高超,他的作品有強烈的時代特性,敘述清晰,文風優雅,詞句多姿多彩。」
01
卡拉威年輕的時候,父親給過他一個忠告:
每當你要批評別人時,要記住,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麼好的條件。
很多年后,卡拉威終于明白了父親那句話的意思:基本的道德觀念,并非與生俱來的,也并不是人人皆有的東西。
1922年春天,年輕的卡拉威在父親的資助下,來到東部,從事債券生意,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,是因為身邊的很多人都在從事這個行業。
他和同事在西卵合租了一套別墅,鄰居是一個叫做蓋茨比的富豪,但他只覺得與他無關。
有一天,他去見了大學時的朋友湯姆夫婦,湯姆是紐黑文橄欖球史上最出色的防守端鋒,而且家族富可敵國。湯姆的妻子黛熙,是卡拉威的遠房親戚。
那一天在湯姆家做客的,還有小有名氣的體育運動明星喬丹·貝克。
知道卡拉威住在西卵,喬丹輕蔑地說:「你住在西卵吧,那邊有個人我認識。」
卡拉威:「我誰也不認識。」
喬丹:「你肯定認識蓋茨比。」
在閑談之中,卡拉威才知道湯姆在外面有情人,和黛熙的感情也矛盾重重,這段曾經因錢走到一起的婚姻,根本上就缺乏忠誠。
回到西卵,已是夜晚,月亮熱鬧而明亮,蓋茨比從豪宅里走出來,對著黑黝黝的海面,奇怪地伸出雙手,只見海的那邊,一點微茫的綠光,不知是誰家的電燈。
對于這個鄰居,此時的卡拉威,還只把他當成一個有錢的陌生人,他們之間唯一的關系就是住在相鄰的房子里。
可是再次前往黛西家做客時,卡拉威又一次聽到人們談起蓋茨比,討論著他的傳奇人生,一個參加過蓋茨比舉辦的宴會的人說:「大家說他是德國威廉皇帝的侄兒或者表弟,所以他才那麼有錢。」
越是和這些上流社會的人相處,卡拉威心里越覺得不是滋味,不是因為自己窮,而是因為他們真的夠虛偽,夠做作,他們的精神是一片荒漠,整個人被埋沒在一堆奢華的物質之間,還洋洋自得。
02
卡拉威住進西卵的那個夏天,蓋茨比的豪宅里常常在夜里傳出音樂聲。
那藍色的花園里,許多男男女女飛蛾似的在呢喃、香檳和星辰之間走來走去。
每周至少有一次,到了晚上七點,規模浩大的管弦樂團已經抵達,游泳池、沙灘、走廊和客廳,處處都是人,明艷的女郎,她們呼朋喚友,成群結隊而來,這些人多半都不認識蓋茨比。
賓客之間,盡管大多數互不相識,但還是敞開了聊,敞開了喝,他們在這里談生意,用輕微而熱切的聲音和殷實富裕的人交談,不是推銷保險,就是推銷汽車,要麼就是債券,反正眼前正是賺錢的好機會,話談投機了,大把的錢就會進入他們的口袋。
他們不關心主人在哪,甚至也不關心主人是誰,他們心安理得地享用著一切,卻不會開口說感謝。
蓋茨比自己呢?并不參與其中,有人和他交談,他彬彬有禮,并不失禮,也不炫耀,甚至很多人和他喝過了香檳,都不知道他就是豪宅的主人蓋茨比。
一整個夏天,蓋茨比一次游泳池也沒用過。他也不喝酒,盡量不得罪每一個人。
他們談論蓋茨比,說蓋茨比曾經殺過人,他們還有人說他走私酒精,所以才會這麼有錢,他們有些人鄙視蓋茨比,可是這些人還是源源不斷地參加蓋茨比舉行的宴會。
卡拉威也參加過蓋茨比的宴會,見到了蓋茨比的廬山真面目,一個表現得很有風度的男子。
初次在宴會上見到蓋茨比,卡拉威覺得,蓋茨比跟客人截然不同,大家玩得越是瘋癲,蓋茨比就顯得越發莊重。
可是他為何要舉辦這種大型宴會呢?難道是因為錢多得花不完了?卡拉威不知道。
直到有一天,蓋茨比希望卡拉威能將黛熙請來家里吃飯,他希望能見到黛熙,但要營造出一種偶然相遇的氣氛,既不刻意,也不失禮。
此時的卡拉威才知道,蓋茨比辦宴會,對那些毫不相關的人一個也不拒絕,就是為了曾經的愛人黛熙有一天會出現在他的宴會上。
03
蓋茨比出生貧寒,但他從小熱愛學習,并且有意識、有系統地訓練自己,為了實現自己的遠大志向,他選擇參軍。
後來遇到了出身上流社會的富家小姐黛熙,他們互相愛慕,戰爭爆發,蓋茨比遠赴海外,黛熙的家里不許她和蓋茨比交往,在她那盛大的成年禮之后,將她嫁給了富家公子湯姆。
湯姆給了黛熙一個盛大的婚禮,還送給她一串價值35萬美元的珍珠項鏈。
婚后沒多久,黛熙就生下一個孩子,時隔幾年,蓋茨比通過各種手段,包括走私酒精飲料,迅速成了富豪,并且在西卵有了豪宅,而黛熙,就在豪宅的對面。
他每周辦宴會,把星光施舍給那些想來就來,想去就去的飛蛾,就是為了贏回自己曾經失去的愛情。
五年了,他堅持訂一份芝加哥報紙,就是為了能夠看到黛熙的名字。
別人努力成功,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物質,獲得更大的名聲,而蓋茨比呢?他是為了愛情。
再次見到黛熙,兩人聊過一陣之后,蓋茨比容光煥發,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幸福的光芒。
他掃視著他的豪宅說「我只用了三年,就賺夠了買下它的錢。」
他還對黛熙說:「你家碼頭末端總是亮著一盞徹夜不滅的綠燈。」可是蓋茨比明白,綠燈無比重要的意義從現在起將永遠消失,因為他不用隔著遙遠的距離去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了。
曾經,黛熙在他的眼里,曾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美好,他為了接近這月亮,付出了太多,這是他的幻想,這幻想超越了黛熙,超越了所有事物。
而今,這夢想已經達到。
04
五年前的蓋茨比,因為貧窮而失去自己的愛情,所以他拼命賺錢,如今,他已經以另外一層身份站在黛熙面前,他有很多錢,和黛熙在階層上站齊了。
那麼愛情是否可以如愿以償呢?
此時的黛西,她的生活充滿抱怨,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。
她雖然不再天真,卻依然物質,她依然高高在上地站在物質里,睥睨一切。
在琳瑯滿足的物質享受之中,在被人簇擁著的虛榮里,黛熙沉迷其中。
蓋茨比感受到了這種距離,他對卡拉威說:「我感覺和她離得很遠,很難讓她明白我的想法。」
「她以前很善解人意的,我們常常坐上幾個小時。」
卡拉威告訴蓋茨比,人是無法回到從前的。
可蓋茨比堅定地說,我會把所有事情安排得像從前那樣。
可過去的人,再也回不來了,回來了的,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,只有過去的事兒,永遠不會過去,好的那些像星星和月亮留在心里,而那些不好的,就像身上的傷口一樣,恢復得再怎麼好,也難掩曾經受過傷的事實。
重逢之后,蓋茨比和黛熙經常約會,蓋茨比將家里的傭人換了,也不再舉行大型的宴會,宴會已經失去意義了。
但蓋茨比清楚地感到,黛熙說話的聲音充滿了金錢,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是黃金鑄就的女郎,所有人都要在她面前黯然失色。
可蓋茨比依然沒有打算放棄,他決定和湯姆攤牌,在他們在外面度假時,他對湯姆說:「你的太太從來沒有愛過你,她愛的是我。」
「她會嫁給你,只是因為當時我很窮,她又不想等我,這是個可怕的錯誤,但在她心里,她從未愛過別人,她只愛我。」
可是蓋茨比錯了,黛熙跟他不一樣,他的愛情是真正的月亮,而黛熙的愛情,卻不是,她不會離開湯姆,更不會說不愛湯姆。
幾人不歡而散,回來的時候,蓋茨比和黛熙同乘一輛車,黛熙駕駛著蓋茨比的跑車,結果陰差陽錯撞死了湯姆的情人梅朵。
黛西被嚇得躲在家里,而蓋茨比為了愛情,他保護了黛熙,沒有說出事實的真相。
此時的卡拉威,開始懂了蓋茨比,他說:
「他們都是爛人,那幫混蛋全部加起來也沒你高貴。」
05
交通事故后,湯姆和黛西嫁禍給了蓋茨比,誘導情緒激動的梅朵的丈夫,殺死了蓋茨比。
蓋茨比死后,卡拉威試圖給黛熙打電話,可是才知道黛熙已經帶了許多行李,出去旅行去了。
卡拉威又給蓋茨比的另一個朋友打電話過去,可是根本就沒有人接,一個死了的蓋茨比,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在意;一個已經無法繼續創造價值的蓋茨比,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。
為了避免麻煩,蓋茨比曾經的那些朋友,曾經出現在他宴會上的那些人,好像都不認識他一般,對死了的蓋茨比敬而遠之,沒有人愿意參加他的葬禮。
還有人冠冕堂皇地說:
「講交情要在人活著的時候講,人死了就沒有交情了。」
其實不是,有些人就算活著,也沒有交情可言,哪里有利益,他就看上哪里,哪里有金錢,他就將交情放在哪里,這些人的交情,是利益,是金錢,在他們眼里,只有永遠的利益,沒有永遠的朋友。
目睹了一切的卡拉威說:
他們是自私冷漠的人,他們把東西打碎,毀掉別人的生活,然后龜縮到金錢、巨大的冷漠或者隨便什麼讓他們蠅營狗茍地相處的東西里面,讓別人來清理他們留下的殘局。
蓋茨比了不起在哪里?
他走私禁品謀取暴利,算是不忠不義。
他改名換姓,算是不孝。
這樣一個人,怎麼就了不起了呢?
他追求成功,從一個貧寒子弟,到百萬富翁,但和其他一心追求成功的人不一樣,蓋茨比并不貪圖物質的享受,他追求物質,是為了追回愛情。
而其他人呢?如黛熙,富家千金,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,站在物質上趾高氣揚,如湯姆,他鄙視蓋茨比,說蓋茨比是癩蛤蟆,可他自己比蓋茨比還不如。
就這些人而言,物質對于他們來說,就是全部,它決出了身份地位,同時也決出了高下卑賤。
在他們那里,金錢勝過了一切,甚至超越了道德,成為主宰一切的存在。
所以,蓋茨比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,他追求物質,卻沒有困在物質里。
06
有人說,《大亨小傳》之所以偉大,是因為他審視了一種金錢至上的「成功」。
在書中,作者寫了一群「成功」的人,但他們冷漠自私,無情無義,他們的生活被物質占據,他們擁有常人求不來的財富和地位,可是他們并沒有引領這個世界變得更好,而是把他們的冷漠和自私傳遞下來。
就生活本身而言,除了物質豐富,他們在其他方面,是徹徹底底的窮人,他們精神空洞,他們沒有高尚的人格,他們缺乏純真的夢想,他們沒有靈魂,沒有精神的潔癖。
這樣的成功,真的是成功嗎?這樣的生活真的值得向往嗎?
比起大街上行乞的乞丐,他們就是精神世界里的一無所有的乞丐,守著自己的物質,守著自己的墳墓。
當然,這麼說并不是否認物質的重要性,而是要明白,物質和人的關系,物質始終只是生活的工具,執著于工具本身,卻忘了如何生活,那人就成了工具人。
我相信這樣一個事實,人沒了物質,只是一個窮人,而人沒了精神,卻成了木偶。
窮人通過努力可以變富,但木偶再怎麼富,也還是木偶。
就像梭羅說的,呆頭鵝再怎麼裝扮,還是呆頭鵝。
這麼說也不是鄙視呆頭鵝,而是因為我自己不想做呆頭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