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恩之人不可圖報,圖報者必有怨尤。
「舍己」「施人」,這樣的行為能夠給人帶來方便,為他人解決痛苦,也能讓自己獲得心靈的滿足,升華自身的境界。
這本是一種高尚的行為,但是很多人卻錯誤的將施恩當做一種交易,在自己付出之后還總期望回報,這樣的想法不僅不能使自己獲得好的結果,反而會帶來糾纏不清的怨恨。
因為當你以索取回報為前提,或者內心存在著期望他人對自己感恩戴德的意識,那麼這樣的施恩,都會使本身高尚的光芒變得暗淡無光,使其演化成一場逢場作戲的虛偽手段。
這樣的錯誤心態,不僅僅會給自己造成內心的痛苦,而且也會使別人心中的感恩之情,逐漸演化成怨恨。
因為當你在施恩之后,心中存在的那份施恩求報的壓力,會使別人產生強烈的虧欠感,久而久之形成內心的負擔,所以才有這樣一句話叫:大恩即大仇。
并不是因為「大恩」真的是一件壞事,而是因為人性是一種非常復雜的存在狀態,當恩惠太過于隆重時,反而會使人內心產生負擔,久而久之,恩便成怨。
《菜根譚》有一句話說:舍己毋處其疑,處其疑即所舍之志多愧矣;施人毋責其報,責其報并所施之心俱非矣。
意思就是說:既要做出犧牲,就不要過多的計較得失而猶豫不決,過多計較得失,那麼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氣節就會蒙上羞愧;既要施恩于人,就不要希望得到回報,總希望得到回報,那麼這種樂善好施的善良之心也失去了本身存在的價值。
戰國四公子的其中之一信陵君,殺死了晉鄙,拯救了邯鄲,保衛了趙國。
趙孝成王對信陵君感激涕零,當信陵君快要到達趙國的時候,趙孝成王打算親自到郊外去迎接他。
這時唐雎對信陵君說:「別人怨恨我不可不知道,我怨恨人家又不可讓人知道,別人對我有恩德不可以忘記,我對人家有恩德不可不忘記。現在您殺了晉鄙,雖救了邯鄲,保住了趙國,這對趙王是很大的恩惠,但是現在趙王到郊外去迎接你,我希望您能忘記自己救趙的事情。
」信陵君聽了之后,便恭敬地說道:「我謹遵您的教誨。」
信陵君救趙是施恩于人的義舉,他接受趙王的禮遇厚待是人之常情的事情,但是唐雎卻勸信陵君能夠忘記救趙的恩惠,這看似是一種不合情理,背離常態的事情,但這正是高明的處事哲學。
能夠施恩于人,是自己的功德,更是自己的境界,當你真誠地為別人解決困難的時候,他們自然會將這份恩情放在自己心里。
但是作為施與者來說,施恩圖報卻會帶來相反的結果,就是因為他們把這一份恩情當做了交易,便會違背了施恩于人的本質,從而導致一個善意的舉動演化成錯誤的結果,最后不僅一無所得,反而因恩生怨。
就像曹操手下的許攸,許攸對曹操有兩個很大的貢獻:一個是奇襲烏巢,使曹操在官渡之戰中取得勝利;二是獻計決漳河之水,霸占了袁紹的老巢,完成了對袁氏集團的致命一擊。
但是許攸在建立大功之后,自知居功甚偉,便有了居功自傲的作風,甚至得意忘形,直呼曹操小名,最后使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。
比如有一次聚會上,許攸自豪地對曹操說:「阿瞞呀,如果你沒有我,你就不會得到冀州。」
這一句話讓曹操非常不舒服,此時曹操心中早有不快,但礙于情面只是隱忍不發。
後來有一次,許攸帶著侍從剛出城門的時候,就對手下炫耀著說:「你們知不知道,曹家如果沒有我,都不會從這個門里出入。
」正是許攸這樣張狂跋扈的行為,最終使曹操忍無可忍,下令殺了許攸。
對于人生來說,恩情本身就容易轉化為怨恨,更何況還拿著恩情邀功,甚至居功自傲,將這一份恩情凌駕在羞辱別人的痛苦之上,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嗎。
就像《韓非子》之中有一個故事:
鄭國有一個卜先生,他的妻子到市場買了一只鱉回家,途中經過穎水時,看到這只鱉離開水太久,就想給它喂一點水。
于是,就將鱉放入河中,對它說:「我讓你到河里喝點水,但是你不可以逃走啊。」
結果剛把鱉放下水,就不見了蹤影,讓這個妻子悔不當初。
人要有行善之心,但不可有圖報之念,就像故事中的妻子一樣,既然有心將烏龜放入河中,就不要貪求烏龜再回到自己手里。
既然是行善,何不坦然大度一些,一來不給自己多增煩惱,二來,也真的能讓這份善行有一個好的回報。
如《道德經》之中說:萬物作焉而不辭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功成而弗居,夫唯弗居,是以不去。
正所謂「功成身退,天之道也」,正如大道一樣,生成萬物,滋養萬物,而沒有居功自傲,對待成就,并沒有自持有功和期望回報的態度,仿佛那一份恩情和自身無關。
也正因為沒有祈求回報,沒有對自己的功勞念念不忘的態度,所以自然不會有怨恨和災難,仿佛一切都是出于自然。
對于一些人來說,這種狀態可能會讓它產生一種失落感,但是這不正是有失必有得,有退才有進的道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