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今中外，行刺皇帝是全天下最危險的事。反過來，殺手的結局無外乎兩種。

第一種：行刺成功，獲得高額回報，成為英雄般的人物；

第二種：行動失敗，承擔謀逆帶來的全部風險，遭梟首或是凌遲，甚至被滅九族。

但，1542年11月25日卻出現了第三種：16名宮女不為名利，奮不顧身地去絞殺當朝皇帝。

難道，這群宮女瘋了？

嘉靖皇帝劇照

把時間調回當年。

1542年（嘉靖二十一年），明朝最幸運、最聰明、最具權謀的皇帝朱厚熜已在位21年。

21年來，朱厚熜從湖北的一個藩王華麗轉身榮登九五，在一次次波詭云譎的政治斗爭中屢屢勝出，從而坐穩江山，成功掌控著局面。

朱厚熜喜怒不形于色，心機極深，所以常常干一些不可思議的事，讓身邊的人談君色變。

其中，也包括后宮。

11月25日，夜幕降臨，東稍間掌起了燈，燈下兩個女人汗如豆大，王寧嬪用顫抖的聲音對曹端妃說：

今夜就下手吧！如果再不下手我們都會死在他的手里，與其被他折磨至死，不如博一博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。

曹端妃思慮良久，美眸中露出殺機，她終于被王寧嬪說服，如果今夜再不出手，往后恐怕連機會都沒有了。

于是，一個瘋狂的計劃出爐，今晚朱厚熜將夜宿曹端妃處，那麼，月黑風高之際就是朱厚熜的斷魂之時。

曹端妃劇照

是夜，萬籟俱寂，朱厚熜嗨了陶文仲秘制的丹藥，和曹端妃一陣云雨后，合衣睡下了。

屋內落針可聞，可曹端妃的心卻狂跳不止。她顫巍巍地熄了燈，這是最后一道暗號，同時，屋外傳來陣陣略顯慌張的腳步聲。

不一會兒，16名宮女齊刷刷地來到房間。

為首的名叫楊金英，其余分別是：蘇川藥、楊玉香、邢翠蓮、姚淑翠、楊翠英、關梅秀、王槐香、劉妙蓮、姚淑皋、陳菊花、王秀蘭、張金蓮等人。

今夜，她們要干一件上下五千年從來沒人干過的事一一集體行刺皇帝。

相信之前16名宮女一定預演過，因為她們的分工非常明確。

邢翠蓮按住朱厚熜的前胸，王槐香負責身上，蘇川藥拿著左手，關梅秀逮右手，劉妙蓮、陳菊花壓著兩腿……

楊金英死死卡著頭部，同時把繩子交給楊金花打結……

睡夢中的朱厚熜突然驚醒，打算呼救，眼明手快的楊翠英馬上朝他嘴里塞了一塊布團，為保險起見，王秀蘭又隨手扯過桌上的黃綾抹布蒙在朱厚熜臉上，讓他到死都不知道兇手是誰。

楊金英劇照

繩子套上了朱厚熜的頸部，朱厚熜拼命掙扎，口鼻傳出巨大的喘息聲。

楊金花認定皇帝的命或許比普通人金貴，于是在原來的結上又打了個死結，這樣一來，反倒固定了第一道較為寬松的死結。

黑夜中，眾人強拉繩子，但朱厚熜依然喘著粗氣……

情急之下，宮女們紛紛拔下發簪朝朱厚熜的身上亂刺，可朱厚熜生命力極強，根本沒有斷氣的跡象。

看來皇帝是殺不死的！張金蓮崩潰了，她無比驚恐，瘋也似的朝著方皇后的寢宮奔去。

出了叛徒，意味著計劃破產，楊金英等人見勢不妙，只好四處逃竄，隨后被宮中禁衛逮捕。

當方皇后趕到現場時，繩子還套在朱厚熜脖子上，他早已面如死灰，驚懼得像個啞巴。

這就是歷史上絕無僅有的，震驚明王朝的「壬寅宮變」。

方皇后劇照

事后，多疑善變的朱厚熜把此次謀逆的判決權交給了營救自己的方皇后，方皇后果然不負所望，快刀斬亂麻，隨即著司禮監以皇帝的口吻下了一道圣旨：

這群逆宮婢楊金英等，并王氏各朋謀害弒朕于臥所，兇惡悖亂，好生悖逆天道，死有余辜。你們打問明白，不分首從，依律凌遲處死，銼尸梟首，示眾盡法。

結果： 16名宮女以及端妃曹氏、寧嬪王氏被一齊綁赴市曹，遭凌遲處死；抄沒涉事宮女家產，楊金英被滅九族。

諷刺的是，絞殺朱厚熜的那道繩子和蒙臉的抹布一并著內務府封存在庫中，以示留念。

這就是「壬寅宮變」的始末。那麼問題來了，「壬寅宮變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，誰是真正的兇手，或者說幕后那雙黑手又是誰呢？

接下來，請允許筆者抽絲剝繭，試圖找到本次宮女行刺案的真相。

打結的繩子

一：朱厚熜暴戾、瘋狂之說

朝鮮《李朝中宗實錄》記載： 朱厚熜喜怒無常，狂悖不堪，對宮人非常血腥，動輒拳腳相加，要麼棍棒侍候，在「壬寅宮變」發生前活活打死了兩百多人。

以上記載似乎為宮女謀逆案埋下了伏筆，但其中有一點卻經不起推敲，「宮人」并非泛指「宮女」，沒有太監或雜役參加完全可以否定「宮人」作案的說法。

那麼，16名宮女為什麼要會聯合作案呢？

前文已作過介紹，朱厚熜聰明絕頂，帝王權謀之術極高，為保住手中權力，一生崇尚道教，渴望長生不老。

方士陶仲文給他提建議，如要永葆青春，就必須每日服用「紅鉛」這種丹藥。

「紅鉛」的藥引來自于少女初潮的經血，所以少女的年齡必須在十三四歲之間，而且要相貌俊美、品行端莊。

不僅如此，為保證經血的純正，被征入宮的少女不可以食葷腥，只能吃桑葉，拌以晨起的朝露。

據說，嘉靖年間，朱厚熜通過各種手段在全國搜羅了近千名少女，這千名少女由于皇帝的特殊癖好，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，大多因營養不良而慘死宮中。

這個理由或許是宮女們寧愿以身犯險，行刺皇帝的主因。所以后世史學家又稱這次刺殺行動為「16名宮女起義」。

可這究竟是不是「壬寅宮變」的真相呢？請往下看第二種說法。

明朝宮女劇照

二：王寧嬪、曹端妃與16名宮女的聯合行動

絞殺皇帝也好，普通案件也罷，往往講究一個作案動機。

王寧嬪作為此案的始作俑者身份并不高，但身為朱厚熜的后宮，一心參與此案，說明她和其他宮女一樣受到了非人的待遇，為活下去不得不鋌而走險。

這條線索或許讓此案有了一定的合理性。但關鍵點在于，相貌絕美，深得帝寵的曹端妃為何要參與此案？她謀逆的動機又是什麼呢？

熟悉明史的人大多知道，能得到朱厚熜的垂憐無疑是嘉靖朝后宮的一件幸事，因為這個性情乖張的皇帝并不討人好，反過來后宮要想得到恩寵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。

既然如此，這份來之不易的恩寵曹端妃一定會倍加珍惜，而皇后無子的事實正擺在眼前，這說明，曹端妃不具備作案的動機。

那麼，曹端妃的目的是什麼，王寧嬪的蠱惑？晉級皇貴妃或是取代方皇后？

如果她有這樣的想法就更不合理了，因為曹端妃絕對不可能愚蠢到把行兇的地點安排在自己的寢殿。

不管她要達到何種目的，這種手法都是不恰當的，從這個角度推敲，基本可以排除曹端妃參與作案的可能性。

換句話說，王寧嬪、曹端妃以及16名宮女被幕后那雙黑手利用了。

那麼，誰才是幕后那雙黑手呢？請看第三種說法。

王寧嬪劇照

三：幕后黑手一一方皇后

方氏母儀天下，貴為皇后似乎更不具備作案動機。那筆者為什麼認定方皇后是幕后黑手呢？

1：16名宮女來自各宮，干這樣驚天動地的事必須要有一個主心骨，事成之后如何獎賞，利益如何分配，在后宮只有方皇后能夠辦到；

2：宮女們慌而不亂，作案手法嫻熟，這說明之前一定經過演練，而要召集這些宮女，保證成功而且不泄密，只有方皇后才有這個號召力；

3：告密者張金蓮舍近求遠，跑去交泰殿求助方皇后，她為什麼要舍近求遠？如果不是楊金花再次打了個死結，朱厚熜還能活命嗎？

4：方皇后一石三鳥一一打擊王寧嬪，陷害曹端妃，就算到了絕境，還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讓這16名宮女永遠閉嘴；

5：1547年（嘉靖二十六年）11月5日，宮中突發大火，朱厚熜眼瞅著交泰殿火焰熊熊，卻不安排人營救，方皇后一個人僥幸逃出來，但3日后因傷勢過重而亡。

種種跡象表明，方皇后就是那個幕后真兇，她低估了朱厚熜，而朱厚熜同樣以殺人不見血的方式給她致命一擊。

如此看來，在權力面前，一切都是蒼白的，沒有倫理、沒有道理，更不可能有純潔的愛情。

嘉靖皇帝劇照

后記：

16名宮女被押赴刑場的那一天，北京城飄起了漫天雪花。無論「壬寅宮變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，至少，上天為這些勇敢的少女流下了不公的眼淚。

參考資料：《萬歷野獲編》、《李朝中宗實錄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