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翻司馬氏的東晉王朝的,雖說是逆襲上位的劉裕,
但他要感謝一個人——桓玄,
其實是先有桓玄篡權,后有劉裕崛起。
在這個過程中,桓玄建立了楚王朝,史稱「桓楚」,
但這個存在不過80多天的短命王朝,一度被后世翻一翻白眼忽略掉了......
桓玄,出身于東晉四大家族之一的譙國桓氏,其父是東晉赫赫有名的大司馬桓溫。
作為一名抱著「蜜罐兒」長大的世家公子,即使桓玄從小錦衣玉食,但幼年喪父讓他的童年仍舊有了些許黯然,
好在,他還有個寵愛他的叔父桓沖,并將年僅5歲且為庶子的桓玄推上了南郡公的爵位。
桓溫有六個兒子,桓熙、桓濟、桓歆、桓祎、桓偉、桓玄,
要說這爵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桓玄來繼承,
每個世家大族內部少有太平的,桓家也不例外。
桓溫的長子桓熙本為世子,但是桓溫對這個平庸的兒子不那麼喜歡,
他更倚重自己的弟弟桓沖,等到桓溫病重時,
對桓沖這個叔父心懷不滿已久的桓熙與弟弟桓濟,以及另一叔父桓袐暗地里密謀,
想要殺掉桓沖,奪回桓家的主宰權,
沒想到事情敗露,桓沖一怒之下將桓熙、桓濟兄弟遷往長沙,
桓濟的妻子新安公主司馬道福也為此跟他離異,
隨即便改嫁給了「書圣」王羲之的第七子王獻之,
這意味著桓熙、桓濟徹底被推離了權力的中心。
桓歆、桓祎、桓偉之中,桓祎生來就愚笨,分不清小麥、大豆,桓歆和桓祎卻沒什麼過錯,
或許是因為有了桓熙、桓濟的前車之鑒,幼小的桓玄更省心,
于是,桓沖聲稱桓溫留下了遺囑,是由小兒子桓玄來繼承爵位,
即使這件事很詭異,桓溫就是再糊涂,也不可能把家業交給年幼的庶子,
但是,這樣的結果是皇族司馬氏以及其他三個門閥世家樂于見到的,
就這樣,年僅5歲的桓玄繼承了南郡公的爵位。
淝水之戰后,陳郡謝氏的謝玄、謝安、謝石等人憑借此戰留名青史,
同時,東晉孝武帝司馬曜借此機會收回權力,成為了東晉唯一掌握皇權的皇帝,
實際上,掌握大權的并不是司馬曜這個皇帝,而是他的親弟弟司馬道子。
過去是皇族與世家門閥的博弈,如今卻是司馬氏內部的暗自較量。
此時的桓玄,已長成了一表人才,容貌不凡的世家公子,
同時,開始暴露「自戀狂」的本性,
他自恃門第高貴,才華出眾,又常稱自己也是一個英雄豪杰,
對于這樣恨不得四處「發光」的桓玄,更別說其他門閥開始嘀咕,朝廷為此也有了疑慮,
他們對于當年桓溫把權時的狀況仍心有余悸,
誰愿意桓氏再出個雄心壯志的少年郎?
桓玄越囂張,就越不被重用,桓氏子弟在朝廷都被安排為各種閑散的官員。
但是,桓玄真的繼承桓溫的風范了嗎?
一次,桓玄去參加瑯邪王司馬道子舉辦的宴會,當時宴會現場賓客滿座。
突然,司馬道子醉醺醺地對眾人說:「桓溫晚年想造反,是不是?」
司馬道子這突如其來的一聲質問,現場頓時鴉雀無聲,
桓玄也嚇得汗流浹背,當即拜伏在地,不敢起身。
好在,謝重「救場」回答說:「桓溫廢昏立明,功過伊尹、霍光,人們的種種議論,應當有所識別。」
本就沒想問罪的司馬道子點點頭,認可了這個說法,桓玄這才爬了起來。
從此,桓玄的心中更加惴惴不安,對司馬道子恨得咬牙切齒。
後來,桓玄郁郁不得志,曾登高眺望憤懣嘆息說:「父為九州伯,兒為五湖長!」
干脆棄官回了老家。
回到老家的桓玄,還是感覺很憋屈,為此,他還特地上書孝武帝司馬曜,從先祖到父親論起,
論他們對東晉的貢獻,總之,是表達心中各種不平,
但是,司馬曜仿佛沒讀過這份奏表似的,對于桓玄的「吐槽」,是各種「無應答」.......
其實司馬曜是真沒閑工夫搭理桓玄,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弟弟司馬道子身上,
雖說皇族很艱難地奪回了大權,但權力一直被弟弟把持,
司馬曜心中很不舒服,
他正想方設法再把權力從司馬道子手里奪回來,哪有心思跟桓玄論過去,
不幸的是,沒等兄弟倆分出個高低,
孝武帝司馬曜卻被嬪妃張貴人用被子捂死了,死得十分憋屈.......
繼位的司馬德宗,也是個白癡皇帝。
一時之間,司馬道子成了東晉權勢滔天的人。
桓玄徹底成了個「無業游民」,整日在荊州老家晃悠。
說起荊州,一直有「得荊州者得天下」一說,
三國時期,袁術、孫堅、曹操、孫策、劉備都要爭荊州這塊地盤,可謂是兵家必爭之地,
荊州不僅是長江中游最為重要的交通樞紐,也是中原、東吳、巴蜀三塊地盤的交界處。
荊州是桓氏發跡之地,此前,荊州刺史一職多是在桓氏家族內部流轉,
桓沖死后,繼任的桓石虔也死了,原本司馬道子命王國寶弟王忱為荊州刺史,取代桓氏,掌握荊楚強兵,坐鎮上游,
但司馬曜可不樂意,于是又委派殷仲堪作了荊州刺史。
桓氏在荊州這塊地盤,影響力有多大自是不用多說的,桓沖此前也是深受荊州父老愛戴,
為此,殷仲堪這個刺史,也是不敢隨意招惹桓氏的。
但我不惹你卻攔不住你來惹我,
閑來無事的桓玄,堂而皇之地跑到殷仲堪廳堂前跑馬挑釁,還各種比劃手勢,
擺出一副要刺殺的架勢。
當時殷仲堪身邊的一名參軍實在看不下去了,出言懟了桓玄一通。
桓玄當即就拉下了臉,看看那名參軍沒說話就走了,
殷仲堪見狀,趕緊安排這名參軍逃離荊州,幸好跑得快,才躲過了桓玄的刺殺。
朝廷那邊,大權在握的司馬道子整日沉迷酒色,不問政事,
很寵信自己的大舅哥王國寶。
這王國寶雖然是謝安的女婿,但口碑很差,一直得不到謝安的認可,他後來投靠了自己的堂妹夫司馬道子。
都說人以類聚,謝安看不上的女婿,到成了司馬道子眼前的紅人。
王國寶為了討好司馬道子,出了個「餿主意」——削弱方鎮兵權,加強中央實力。
沒想到這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,傳得人盡皆知,
手握重兵的官員將領們再也坐不住了,包括手握重兵的殷仲堪。
此時桓玄也一改紈绔子弟的面目,他覺得時機到了,
就跑去找了殷仲堪,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處境,意思是說:你沒根基沒背景,還是被先帝司馬曜推任的,
先帝已經死了,你就是王國寶的首要目標,
現在你只有秘密聯合王恭起兵,我們也會追隨你,這樣你才有生機。
在桓玄的一番勸說之下,殷仲堪答應了。
于是,王恭以討王國寶、王緒為名起兵,司馬道子沒有辦法,被迫殺掉了王國寶。
但是司馬道子也不甘心就這麼被脅迫,他啟用王國寶的兄長
王愉為江州刺史,防殷仲堪東下,牽制王恭。
這一舉動再次激怒了王恭等人,于是再次起兵向建康進軍,桓玄、殷仲堪一齊響應,共推王恭為盟主。
同時,殷仲堪撥出五千軍馬交給桓玄,又命南郡相楊佺期與桓玄同為先鋒,自己率兵二萬殿后。
司馬道子一看,不打也不行了,命其子司馬元顯為征討都督,率軍御敵。
司馬元顯比起其父司馬道子可強了不止一小半點,
他深知正面防御己方也占不了多少便宜,于是動心思說服了原北府兵的將領劉牢之背叛王恭。
原本劉牢之就入不了王恭的眼,在司馬元顯高官厚祿的許諾之下,他真就做了叛徒,
王恭對此毫無防備,終究被俘,送入建康處死。
盟主死了,殷仲堪、桓玄、楊佺期等人對北府兵很忌憚,只得撤兵。
這時,桓沖之子桓脩給司馬道子出了個主意,就是:
任命桓玄為江州刺史,楊 佺期為雍州刺史,桓脩為荊州刺史,而貶黜殷仲堪為廣州刺史。
說來說去,吃虧的只有殷仲堪一人。
殷仲堪豈能樂意,根本不聽詔令,他令桓玄和楊佺期繼續進軍,
哪知這兩人得了好處,說什麼都不出兵。
殷仲堪無奈,只得帶兵回了荊州,
還一一通知分撥給桓玄和楊佺期的荊州兵眾,若不趕緊回來就殺光他們的家人。
桓玄等人嚇得不輕,趕緊撤回荊州。
雖說桓氏根基深厚,但也架不住兵多的殷仲堪,初出茅廬的桓玄此時羽毛未豐,需要殷仲堪相助;
而殷仲堪被奪去荊州刺史一職,現在也需要桓氏的聲望。
三人重新結盟,桓玄被推為盟主,大家共同約定,不接受朝廷詔命;又聯名上書朝廷,為王恭伸冤,要求處死司馬尚之,劉牢之等人。
在這三方中,桓玄野心最大;楊佺期為人驕橫跋扈,常常自高身份。
同時,為了防備桓玄,殷仲堪與楊佺期結為姻親。
楊佺期出身于北方高門弘農楊氏,但這個他引以為傲的出身,卻時常被桓玄嘲笑,
這深深刺痛了楊佺期的自尊心,他暗地里有了想法,終有一天他要除掉桓玄。
而楊佺期的心思,同樣也被桓玄察覺,他在暗中也有了吞并他的打算。
朝廷沒辦法,只得重新任命殷仲堪為荊州刺史。
但是,沒過多久,原本就不牢固的三人聯盟,在司馬道子、司馬元顯父子的挑撥下,時刻走在瀕臨崩潰的邊緣。
朝廷先是將楊佺期管理的地盤,分出了一部分給桓玄和桓偉,
這讓楊佺期頓時火冒三丈,
雖說司馬道子父子的詭計實屬老調重彈,但是,事實證明這一招很管用,
楊 佺期頓時開始調集人馬,打算聯合殷仲堪去攻打桓玄。
殷仲堪這時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,比起兩人的關系,三角關系似乎更牢固一些,
若是桓玄失勢了,自己也沒能力抵御楊佺期,所以,他不僅沒支持楊佺期,反而勸阻他不要動武。
楊佺期也畏懼桓玄的勢力,沒有殷仲堪加入,他孤掌難鳴,只好忍氣吞聲,偃旗息鼓。
奈何,天不遂人愿,
沒多久荊州遭受了很大的自然災害,殷仲堪把糧倉內的糧食全都發放給了饑民。
這仿佛給桓玄創造了難得的機會,
他趁著這場災難,率兵攻打殷、楊,
這里沒有所謂實力的比拼,此刻拼的就是糧草,最終殷、楊二人因為糧草奇缺,兵敗被殺。
後來發生孫恩叛亂,被北府兵鎮壓,
矛頭又指向了桓玄。
對于朝廷所謂的「罪行」,桓玄概不接受,并且反訴司馬元顯 的罪行,舉兵聲討。
而北府兵的將領劉牢之,因為在朝廷屢受排擠,再次做了叛徒,投靠了桓玄。
有了劉牢之的加入,桓玄實力大增,不僅攻進了建康城,還將司馬道子、司馬元顯父子及其黨羽貶黜殺戮。
元興二年八月,桓玄自稱相國、楚王,加九錫。
十二月,逼晉安帝司馬德宗讓位于己,將他遷往潯陽,自立為皇帝,改元永始,以楚為國號。
順利奪得政權后,桓玄「過河拆橋」,打算除掉北府兵這一威脅。
桓玄解除劉牢之的兵權,用為會稽內史。
劉牢之長嘆道:才剛剛開始而已,便削奪我的兵權,不久以后,大禍將會降臨了!
當時,劉牢之的兒子劉敬宣在此之前返回京口轉移家室,逾期未還。
劉牢之以為他被殺害,便心灰意冷,上吊而死。
不久,劉敬宣返回,來不及吊哭安葬劉牢之,便急忙投奔高雅之,
而桓玄再次出人意料地做了件沒水準的事:下令開棺,將劉牢之斬首,還將尸體暴露在街市上示眾。
桓玄的注意力放在了劉牢之身上,他卻忽略了平定孫恩叛亂的劉裕。
桓玄稱帝建楚后,劉裕認為反擊桓玄的時機成熟,于是以擁戴司馬氏相號召,糾合原北府兵百余人于京口起兵。
同時,另一批北府兵劉毅、孟昶及劉裕弟劉道規等也同時在廣陵起事,
桓修以及桓弘皆被殺害。
桓玄根本就打不過北府兵,只得帶著晉安帝逃往桓氏老巢江陵。
逃亡之路有多艱辛,經常要忍饑挨餓,從小就沒受過這種苦的桓玄,悲哀不止。
但是,他并沒想過如何抵抗劉裕,反而盯上了「起居注」,
他自己記載說,自己是算無遺策,只因諸將違背節度,以致造成敗局,并非用兵的過錯云云。
歷經萬難的桓玄,終于逃回了老巢,
仿佛深陷皇帝夢不愿醒來,現在的問題應該是如何御敵吧,
桓玄卻匆忙重新署置百官,意圖在荊州搭建小朝廷,什麼御敵方案,他是一概沒想過。
但是,沒多久,劉裕的追兵趕到,桓玄自然又吃了敗仗,
此時他已走投無路了,想來想起,還可以逃到梁州投奔桓希,
這天深夜,桓玄剛剛出城,便被身邊人砍中,這個剛剛打起精神要出逃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,
桓玄心驚膽顫,勉強逃到船上。
一路躲避各種追殺的桓玄,怎麼也沒料到,自己到底是被身邊的馮遷殺害了,
他留在世上最后一句話便是:你是什麼人?敢殺天子!
他聽到的最后一句回答是:我殺天子的賊罷了!
桓玄死后,桓氏一族幾乎都砍殺殆盡。
桓玄的成功有相當大的偶然性,并不是桓玄自己有多強,而是「天時、地利、人和」三樣都占了。
司馬氏昏庸無能,世家門閥也再無滔天權勢,區區一個世家公子桓玄,并沒有什麼出眾的才能,
他游走在各種矛盾的夾縫之中,僥幸篡位奪了權。
但是他的能力卻配不上他的野心,
即使短短80天的皇帝生活,他都不遺余力地縱身于玩樂,
遇到叛亂根本無力應對,
所以,桓玄篡位不過是史上很烏龍的一件事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