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說,王安憶是張愛玲之後,最懂上海的「海派作家」。
她用細緻綿密的筆觸,描繪出東方巴黎的耀眼光芒,也勾勒出陰暗弄堂裡的粗鄙與溫柔。
從低矮弄堂到摩天大樓,一幕幕舊上海風情戲輪番上演。
眾生相中,有洋行裡的夥計,有失業的大學生,也有剛出道的舞女……
其中,最受矚目的,當屬《長恨歌》中的王琦瑤。
她是典型的上海弄堂女兒,但出眾的美貌,使她像伸出牆的夾竹桃,鎖不住春色。
手持「美貌」的通行證,過早地走向名利場,在眾星捧月的虛榮中,王琦瑤經歷了40年跌宕起伏的愛恨情仇。
對王琦瑤而言,本有無數條路通往幸福,但她卻偏偏選擇走捷徑。
要麼攀附權貴,要麼依賴愛情,到頭來,富貴榮華終是大夢一場空。
有句話說得好:
那些誘人的捷徑,其實是最難走的彎路。
尤其是漂亮女孩,有些路看似是無本萬利的捷徑,走下去卻是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上海的弄堂,縱橫阡陌,像一張網,網住了少女曲折的心事。
這年,王琦瑤16歲,小荷初露的年紀裡,她就自知其美,並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美貌上。
她去電影院看《亂世佳人》,舉手投足間,效仿明星那股優雅勁兒;
她去照相館拍小照,想象自己是言情小說裡的女一號;
她學著像貓一樣吃飯、走路,把文明戲裡的時尚,帶進生活。
不知不覺間,王琦瑤的美越來越楚楚動人。
當她和閨蜜吳佩珍走在弄堂裡,她能明顯感受到眾人不同的目光。
那目光似乎在說,你那麼漂亮,一定是飛出弄堂的金鳳凰。
慢慢地,王琦瑤心裡升起了一股熱烈的期待,她無心讀書,也不願出門工作。
在對鏡長歎中,她蹉跎著時光,等待美貌改變命運的那一天。
周國平曾說:
如果上帝給你一張漂亮的臉蛋,你要留心,這是對你靈魂的一個考驗。
放棄成長,眼耳鼻舌身意聚焦于皮相,自然無暇豐盈自己的靈魂。
在美貌上孤注一擲的人,既不會謙虛地學一門謀生的手藝,也不會精心地磨煉心志。
與努力相比,用美貌改變命運,看似是種捷徑。但這種取巧的心態,最終讓我們荒廢青春,一事無成。
深陷自憐的王琦瑤,意識不到年華的流逝,她興致勃勃地跟著吳佩珍跑片場,結識導演和攝影師。
她把「美貌」當做入場券,起初效果確實不錯。
不僅成功引起了導演的注意,還給她拍了藝術照,刊登在了《上海生活》的封面。
如今,王琦瑤不再是弄堂裡的小家女,而是大名鼎鼎的「滬上淑媛」。
嘗到甜頭的王琦瑤,在眾人慫恿中,參選「上海小姐」。
眼看系著名牌的花籃裡,評委投來的康乃馨越來越多,王琦瑤在如夢如幻的喝彩中,摘得了第三名的桂冠。
從此,她連王琦瑤都不是,而是上海時尚界裡的「三小姐」。
然而,「上海小姐」的桂冠是一片浮雲,奪人眼目,卻轉瞬即逝。
熱度退去後,王琦瑤從備選的豪宅搬回了弄堂。
她變得敏感、惶恐,不知道在無人問津後,要何去何從。
作家百合曾說:
「美貌是優先入場券,卻不是永久通行證。
」
把「美貌」當成敲門磚,或許會提前入場。
但用「美貌」在人生這場豪賭中以小博大,贏得機會渺茫,但輸卻輸得徹底。
靠「美貌」生存不是捷徑,而是沒有退路的胡同。
就在生活無以為繼時,王琦瑤接到了一家百貨公司的剪綵邀請。
看似是雪中送炭,實則是有人為她設的一個局。
王琦瑤從入場開始,就受到了比明星還尊貴的禮遇。
慶典後的午宴上,軍政界風雲人物——李主任,還主動坐到她身邊。
李主任軍人做派,不苟言笑,唯獨對王琦瑤溫存體貼。
之後的幾天,他用香車寶馬和金銀珠寶,讓王琦瑤淪陷。
更讓王琦瑤沉迷的,是待在李主任身邊那種被恭維和奉承的虛榮。
很快,王琦瑤住進了百樂門對面的「愛麗絲」公寓,心甘情願地做起了李主任的外室。
她對自己說:有了李主任就有了一切。
可老話說:靠山山會倒,靠人人會跑。
1948年秋,在王琦瑤住進「愛麗絲」公寓半年後,李主任不告而別。
在綾羅和流蘇織成的牢籠裡,王琦瑤放棄自我,與世隔絕。
她根本不知道戰火烽起,一個新時代正隆隆地到來。
她的生活裡只有一件事,就是:等。
等著李主任給她錢,等著李主任帶她去看戲,等著李主任帶她去跳舞……
可是如今,李主任再也等不來了,僕人和警衛也跑了,「愛麗絲」公寓成了一座空樓。
不久後,王琦瑤被趕了出來,遠赴鄔橋避難。
拿破崙曾言:
人多不足以依賴,要生存只有靠自己。
人生在世,生活靠自己打拼,夢想靠自己實現,榮耀靠自己爭取,才最可靠。
把身家性命和畢生夢想,交付他人手中,那麼人生的好壞也只能別人說了算。
遺憾的是,王琦瑤永遠不懂這個道理,她寧願靠著別人隨波逐流,也不願主宰自己的生活。
6年後,她回到上海,在平安裡的弄口開了一家小診所。
但她無心經營,整日不是約著牌友打牌,就是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。
之所以如此放縱,是因為王琦瑤認識了一個叫康明遜的富家少爺。
跟上一段感情一樣,王琦瑤再次成了攀附的藤蔓,匆匆將身心交付。
波伏娃在《第二性》中說:
女人的不幸在于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,她不被要求奮發向上,只被鼓勵滑下去,到達極樂。
這種不幸,在王琦瑤身上體現地淋漓盡致。
她始終被誘惑包圍著,放棄自我奮進,選擇「靠別人」這條捷徑。
可是走了這麼久,這條捷徑並沒有帶她走向極樂,反而是一次一次推她跌入深淵。
當得知自己懷孕後,她再次被拋棄。
康明遜哭著說了一句「我沒辦法」,便消失在人海。
雖說苦難能造就一個人,但前提是,人得清醒地從苦難中進行反思。
如果固守己見,徘徊于舊夢不肯醒來,那麼再多的苦難也不會點醒一個人。
就像王琦瑤,她吃盡了苦頭,但仍舊固守著「滬上淑媛」的舊夢,期盼著一個男人為她奉上全世界。
不久後,王琦瑤偶遇了當年的追求者程先生。
程先生是個癡情的人,他深愛王琦瑤,並不計前嫌地一直照顧她到生產分娩。
程先生的出現,讓王琦瑤誤以為自己仍風華絕代。
她盲目自信于程先生對她的愛慕,會為餘生保駕護航。
看不清生存處境的她,幼稚又莽撞,她一邊感恩程先生,一邊又和別的男人藕斷絲連。
最終,她的所作所為深深刺痛了程先生,逼他離開。
他們的關係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。其實,回到原點還有王琦瑤的生活。
她帶著女兒住回了弄堂,在左鄰右舍的閒言碎語中,低著頭過活。
俞飛鴻曾說:「女人最好的方式,就是認清現實本身。」
有時候,生活是一團剪不斷理換亂的亂麻,想要活得幸福,需要一份清醒智慧。
看得清自身處境,勇于接納命運的安排,隨機而動,方能求仁得仁。
時光輪轉,王琦瑤的年代早已絕塵遠去,但她卻不願醒來,更不願承認。
在時代掀起的巨浪中,不少人乘風破浪,敢叫日月換新天。
唯獨王琦瑤,把自己關在弄堂裡,苦守著四十年前的輝煌。
女兒薇薇長大後,遠去美國,生活裡,又只剩她一個人。
她偶爾會參加一些「老上海」主題的派對,穿著最愛的旗袍,端坐在角落。
每當看到年輕人張牙舞爪地狂歡,王琦瑤就夢回19歲那年的秀場。
她渾濁的眼睛裡泛出波光,閃閃爍爍,似有萬種風情。
在一次聚會上,有個叫「老克臘」年輕人,被王琦瑤深深吸引。
26歲的他,癡迷于舊上海風情,聽聞王琦瑤曾是「上海小姐」,便心生愛慕。
面對「老克臘」的窮追不捨,王琦瑤糊裡糊塗地就接受了。
她根本看不清這段畸形之戀,難有結果,還以為是上天有意成全,讓她重生。
同居一段時間後,「老克臘」提出分手,無論王琦瑤怎麼苦苦哀求,他還是走了。
愛情的悲劇反復在王琦瑤身上重演,究其根源,還是那個迷了心竅的自己。
一段段感情,都不得善終,王琦瑤始終在逃避現實,意亂情迷地重復著自己的錯誤。
清醒地看清世界,或許會深受打擊。但「逃避現實」的捷徑更難走,它把人反復帶回原點,幸福更是遙不可及。
人生最後,王琦瑤歿于謀財。
這戲劇性的一幕,發生在「老克臘」離開後的第二天。
這天,「老克臘」拜託朋友長腳前往王琦瑤家裡,歸還幾把鑰匙。
沒想到,長腳誤以為王琦瑤藏著金條,于是見財起意*了她。
一代「滬上淑媛」就這樣潦草地結束了一生,讓人唏噓不已。
王琦瑤的《長恨歌》久唱不衰,她的搖曳生姿是舊上海獨有的風情,但她的眉目在當下的生活中,卻屢見不鮮。
現實中,「王琦瑤們」用美貌打開人生局面,放棄成長,依靠他人實現夢想,最終糊裡糊塗地蹉跎了一生。
她們選擇的捷徑,實則是世界上最長的彎路,長到永遠到達不了幸福的終點。
與其做個走捷徑的「聰明人」,不如做個腳踏實地的「老實人」。
在該努力的年紀去努力,在該獨立的年紀靠自己,永遠不被誘惑,永遠保持清醒。
正如梁文道所說:「一個女人一定要有自己過好日子的能力,要有別人沒法拿走的東西,這很重要。」
願你在人生的康莊大道上收穫這種能力,活出自我,收穫幸福。